走出监狱的戴国芳后来怎么样了,铁本之后他到底是浮是沉
“如果把这个项目做成了,你就是全国首富。”
43岁的他走出监狱后,无数人对他发出来类似的感叹了,但那些往日的光荣和失败早已被扫入角落。
作为民营老板,他本可以过上枯燥而乏味的赚钱生活,风起云涌的时代却把定格在轰动全国的案件上。
5年牢狱生活后就消失于世人视线的他,如今却东山再起,在另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又做出了傲人的成绩。
不同于同期商人的各种创富故事,在他的身上却折射出一种农民的气质——只想本分做实事。
他就是戴国芳,20年前名噪一时的“常州铁本案”的主人公。
因为家里实在穷,戴国芳12岁就辍学了,跟着父亲一起走街串巷回收废铜烂铁。
在70年代末的时候,他就攒钱买了一辆拖拉机,从各处拖回来废旧废铁,然后用压块机压成块后转手再卖。
几年之后,戴国芳越做越大。赶上国有钢铁厂不景气,他前后承包了5家濒临倒闭的国有炼钢厂车间,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钢老板。
1996年,戴国芳成立了江苏铁本铸钢有限公司,而他为公司取名“铁本”也有其特殊含义:以铁起家,不离本业。
这一年,戴国芳刚刚33岁。当年满地捡破烂的农村娃,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个企业家。
如果戴国芳安于现状,过上小富即安的生活一点问题都没有,但他却一心想着做大做强。2000年铁本,就已经有了1000多名工人。
为了更上一个台阶,戴国芳决定上高炉,为此戴国芳更是倾尽所有,大干3年后,高炉终于建成。
就在竣工仪式上,戴国芳却当着数千工人的面跪在高炉面前,泪流满面。
有了高炉,戴国芳终于有了把铁矿石冶炼成生铁的最佳作业方式。果不其然,铁本当年钢产量就突破了100万吨,销售收入也达到惊人的25亿。
进入新千年后,国内经济持续高速成长,各种能源全面紧缺,其中钢铁更是紧俏物资,价格是一天一涨。
铁本厂门口,来自全国各地等候提货的大卡车每天更是排成一字长龙,场面十分壮观。
按戴国芳的估算,这股钢铁热起码还可以延续5年到6年,而这正是钢铁人一生难遇的大行情。
于是戴国芳决定扩建新厂房,继续扩大铁本的钢铁产量。
戴国芳最初是到长江边的常州港寻找扩建的位置,但那里没有足够的土地可供使用。
之后他来到了几公里外的魏村镇,镇里觉得项目有吸引力,双方一拍即合。
随后,他又来到与魏村镇有一条小夹江之隔的扬中市西来桥镇。戴国芳看中了这里14米深的长江深水岸线,之后便谈妥了建码头和石料厂。
站在长江岸边的戴国芳,在心里已经描绘了美好蓝图。
滚滚的长江水由西向东奔流,一路流经湖北的武汉钢铁、江西的九江钢铁、安徽的马鞍山钢铁、江苏的南京钢铁、上海的宝钢集团。
未来这片长江南岸的土地上将会崛起一座叫铁本的钢铁新城。
当时铁本在常州缴利税排名全市第二,如果能再上一个台阶,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,对当地经济的带动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。
如果站在上帝视角,把镜头再拉远一些,铁本的扩建项目又有了更多的意味。
1983年,费孝通在总结苏锡常乡镇企业的发展经验基础上提出了“苏南模式”,苏州、无锡、常州就被誉为“苏南三霸”。
但在进入新世纪后,国际产业资本开始向长三角转移。从上海开始,苏州和无锡依靠着大力引进外资的“新苏南模式”一骑绝尘,一下子把常州甩在了身后。
2001年常州的GDP在全省13个地市中只能排第六。
常州的主政领导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。在这个节骨眼上,戴国芳的铁本项目无异于是一盏明灯。常州无比需要一个超大规模的投资来快速填补差距。
更何况戴国芳只会埋头干实事,虽然身价过亿,但是他依然要求自己:不坐高级轿车,不赌博,不大吃大喝,不进娱乐场所,不住高级宾馆。
对于当地政府而言,这样的企业家不支持,天理不容。这样的大机会不抓紧,难辞其咎。
也就是从此刻起,铁本已经不仅仅属于戴国芳一个人了。
在铁本老板戴国芳的原计划中,长江边的新厂计划建两座高炉和一个14米深的码头。
总投资10个亿,占地2000亩,年产260万吨的宽厚板。这与当时铁本的12亿的固定资产基本相符。
如果一切顺利,铁本依然能够平稳发展,可是等戴国芳上报了建厂方案,事情开始朝着天马行动的方向去了。
一个又一个“大跃进”式的建厂方案被抛了出来,年产量从400万吨一路上调,最终年产量定在840万吨。
占地规模也从2000亩扩大四倍,投入预算直接飙升10倍到了106亿。
戴国芳先是紧张,因为他没有这么多的钱。但有了政府的支持,6家本地银行争相发放贷款,直接解决了戴国芳的后顾之忧。
戴国芳再是激动,840万吨的规模足以让铁本跻身中国最大的钢铁公司的行列,当时全国超过1000万吨的钢铁厂只有宝钢和唐钢两家而已。
戴国芳最后满怀信心,一方面钢铁市场持续火热,另一方面是铁本作为民营企业,比起国营钢厂成本上历来有优势。
所以面对记者说,向来低调的戴老板也不免得意,更是放言铁本要在3年内超过宝钢,5年内追上浦项。
而宝钢、浦项分别是中国和韩国最大的钢铁厂。
在一片看好声中,铁本新厂项目就这样启动了。但参与者遇到了一个问题,那就是按照规定启动这么大型的项目,必须要报给国家发改委审批。
中国的钢铁行业历来又是一个有准入门槛的半垄断性行业,熟悉内情的人知道,如果照实上报,审批流程不仅旷日持久,而且也可能通不过。
上有政策,下有对策,铁本的840万吨项目于是被拆分成7个子项目和1个码头项目分别上报,戴国芳相应成立了7家徒有其名的“中外合资公司”。
在项目建设用地审批上也采取“化整为零”,分成14块土地报批申请,一天之内所有的基建项目火速通过报批。
经过一系列闯关后,2003年6月,铁本项目正式开始施工。
同一年,全国各地的钢厂项目如雨后春笋般纷纷上马。2002年,全国钢铁行业的投资总额为710亿元,而2003年数字却犯了一倍,达到了1329亿元。
与钢铁行业类似的是,电解铝的投资增长了92.9%,水泥投资增长了121.9%。宏观投资过热成了最高决策层的共识。
2003年年底,国务院办公厅开始下发一系列文件,要求各地迅速遏制盲目投资、低水平重复建设的势头,明确要求对钢铁、电解铝、水泥三大行业进行清理检查。
2004年年初,由审计署、国家发改委、财政部、国土资源部、建设部、农业部、商务部、中国人民银行等部门组成的8个清查小组,更是奔赴各地对违规项目进行清查。
调查组很快就摸到了长江边上建设得如火如荼的铁本新厂,戴国芳他并没有因此放缓钢铁厂的进度,反而加快了速度。
因为再有2个月,第一只高炉就可以建成,立马就能投入生产,几十上百亿的工程,不可能说停就停。
可戴国芳还是错误判断了形势,3月底常州市政府被责令成立铁本项目清理工作小组,直接下达了停工命令。
一个月后,戴国芳因涉嫌偷税漏税被正式拘捕。
在2004年的五一劳动节之前,轰动全国的铁本案最终定调,涉及失职违规的8名政府和有关银行的相关责任人分别给予党纪、政纪处分及组织处理
铁本新厂项目全部被下马,银行前期放出的贷款打了水漂,但已经拆迁1673户的农民不能不管。
当地政府已拿出和准备拿出的各项费用合计3.58亿之多,而时任常州市委书记算的损失帐更是让人瞠目惊舌,他说如果“铁本项目”全部叫停,常州市将损失50亿元。
为了投建新厂,戴国芳也是倾家荡产,最后仅剩8万元家产被查封。
在2004年宏观调控,这是一起没有赢家的牌局。
2006年3月28日,被羁押两年的戴国芳正式开庭审判,最终他因虚开抵扣税款发票罪,被常州市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5年。
3年后,戴国芳正式出狱。恢复自由身之后的他除了参与铁本的资产处理之外,就几乎没有在公众场合露过脸,行事极为低调。
铁本老厂最终卖出7.1亿,江边新厂则卖出了1.9亿。经此一难后,43岁的戴国芳似乎一夜回到解放前。
他其实有很多地方想不通,自己勤勤恳恳倾其所有,就想做大做强自己的钢厂有什么错?
我投资上百亿的项目虽然审批不合规眼看着要投产了却被拿下?
为什么澳大利亚博思格钢铁公司在苏州投产17个亿的新项目,从递交申请到领营业执照,前后只用了7个工作日?
钢铁投资正是宏观调控的重中之重,2亿元以上的项目需要报国务院审批,没有一年半载不可能批得下来。
为什么与铁本同期开工的宁波建龙钢铁同样被调查,虽然也有官员受处分,但换了控股大股东,改了名字的钢铁厂最后还是建成了?
当然这些问题戴国芳只能放在心底,整整思考了一年后,戴国芳重新出山。
2010年7月,戴国芳来到了400多公里以外的盐城响水,重新投入工作的戴国芳继续保持着他吃苦耐劳、不贪图享受的原则,每天吃住在工地,每天只是埋头工作,每天总是跟技术人员讨论到深夜。
他争分夺秒的在工地上忙碌,只为夺回那失去的五年时间。
2012年,正式投产的德龙就挤进了国内镍铁行业的龙头阵营,戴国芳又一次向世人证明了自己。
当德龙在镍铁行业狂飙突进时候,命运似乎又跟戴国芳开了一个玩笑, 2016年12月5日,德龙镍业被相关部门通报批评违规建设了1台80吨电炉、4台60吨AOD炉及相关配套设施。
但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戴国芳变得成熟、老练,他现在更懂得变通,最终德龙有惊无险的度过这次危机。
戴国芳知道未来肯定还是要靠技术主导市场,因此在对技术的研发上他不遗余力。
2017年德龙投入的研发资金为2000万元,到了2020年每年的研发资金就涨到了8000多万元。
2021年,江苏德龙在中国民营企业500强名单中排名101位,在中国制造业500强名单中排名53位。
2022年,江苏德龙更以1353亿元的营收,位列中国民营企业500强第56位,位列中国制造业500强第31位。
失去铁本的常州市,又培养出了一个千万吨级产能的钢铁企业——中天钢铁集团。
而在全国民营钢铁企业中,苏州沙钢以3835万吨产量成为全国第三大钢铁企业,杭州建龙以2026万吨产量位居第七位。
从2004-2023年,对于国内任何一个钢铁企业来说都是很好的发展机会,如果铁本公司不倒,今天的产量肯定是远超沙钢。
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,不过戴国芳的传奇还在续写。
如果要问钢铁到底是怎么炼成的,戴国芳的答案一定是更猛烈的火和更寒冷的变化。
真金不怕火炼,真正的企业家从来都久经考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