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东邪西毒》:没有体验和理解的爱,本质只是爱自己
山西传媒学院副教授 王普普
王家卫《东邪西毒》,也许这次才算稍微看懂了些。光影跳动,心内摇曳。沙漠也在翻滚出图案。细枝末节的流转,妙不可言。看到结尾处,张国荣直视镜头,吐出那番话时的神情,不觉已潸然泪下。他的嘴角,隐约缭绕着一层苦涩,只是风干,却经久,未散。卷夹着自我戏谑式的嘲讽,以及那刮骨般的自我惩罚。是的,他是西毒。我却为他,也潸然而下。
这一刻,我知道,我成长了。因为,我真正能做到理解对立面了。立场和理解是两件事。这个世界,每个生命的来龙去脉,集散错位,有它对应的暗流涌动,宏观因果。每一个子集,都是更大子集的一个必要元素。
张学友饰演的洪七,为义断指,在个体层面,是不幸,是痛苦。但,也因此成就了北丐。他离开当天,风往南吹,他故意逆风而行,金庸写道,“失星当值,大利北方”。张曼玉饰演的嫂子去世后,黄药师隐居桃花岛,成为东邪。翌年,欧阳锋重返白驼山,称为西毒,是谓“驿马动,火逼金行,大利西方”。个体极度痛苦,却因此,形成了南帝北丐、东邪西毒的制约平衡。
好像,每一个人物,都用自己固有的属性(性格、行为、心灵),去作用于外在的另一个个体,对方产生的反作用力,会让自己固有属性,或指数强化,或指数反转。东邪也好,西毒也罢,每个人如此。差异在于,原属性本身,以及外作用力,占比不同,博弈不同。
醉生梦死,是这次看完后的新感受。醉、生、梦、死,是四种处理人生的不同态度。醉,对应着轻率,逃避。生,对应责任、精算。梦,对应随性、理想。死,对应从容、等待。
醉,是黄药师最首要的人生态度,他的轻率行为给了慕容燕,逃避给了嫂子。生,是洪七和西毒的人生态度,洪七是用责任来“生活”,欧阳锋用精算来“生存”,精神满足对物质的满足的不同;梦,是慕容燕,也是“孤独求败”,梦即现实,无法也不愿厘清。内心分裂出的两个我,只有一个败下来,才会退出纠结状态。无论是哪一个我的单独存在,都比纠结更痛快淋漓些;死,是盲武士和孤女的写照。太过用力的喂养心灵,毫无行动的推迟心理满足,是两种向死的结果。
其实,每个人物,都有醉、生、梦、死四种元素,只是占比不同,或多或少,或极端。张曼玉临终前的反省,心痛,又无奈。即使欧阳锋当时把爱说出口,也未必以后不会再分开。因为,她不懂他。而黄药师,也同样不懂她。爱,无根基。易折、易散。
我仿佛可以看到这些悲剧的罪魁祸首,那些架设在彼此之间一堵一堵的障碍墙,可那明明就是玻璃墙。只要伸过头去,贴着玻璃,仔细往里看,那里乖巧的存放着你爱的人所有的过往,害怕、固执、伤痕,以及那些转身、迟疑、留恋、徘徊。完整体验,并理解他后,才谈得上爱他。没有体验和理解的爱,本质只是爱自己。那些不懂爱的曾经。
来源:中国青年报客户端